靜修先生文集
卷之十四
七言絶句
◆書事(五首)
當年一線魏瓠穿直到横流破國年草滿金陵誰種下天津橋畔聽啼鵑
卧榻而今又屬誰江南回首見旌旗路人遥指降王道好似周家七歳兒
朱張遺學有經綸不是清談誤丗人白首歸來會同館儒冠爭看宋師臣
風節南朝苦不伸泝流直要到崑崙丗宗一死千年欠此是黃河最上源
唱徹芙蓉花正開新聲又聽採茶哀秋風葉落踏歌起已覺江南席卷來
◆登楼絶句
倚遍欄干十二楼卷舒風景入兵籌南山自古爲勍敵秋色終當讓一頭
◆雪嶺遇雨
天爲西游餉我晴野花林鳥效平生今朝雪嶺初逢雨應是郎山戴帽迎(土人諺云郎山戴帽十日無道)
◆寫眞詩卷(三首)
龍祠嶽廟盡冠巾雨露何關土木身不是二程窮物理誰從一髮辨天眞
彼此相懸一髮邊聖賢廟貌幾十年周郊自有圜丘在莫道金人便是天
共說雲雷起畫龍聲容誰道影堂空含糊若信俗儒論巳落三家僣禮中
◆漫題
乾坤未覺化機停丗態能逃醉裏醒共見白雲又蒼狗豈知蜾臝即螟蛉
◆顔曾(二首)
陽光浩蕩斂秋容隂景深沉暖漸融萬古顔曽留意象洪爐春滿聖門風
剪氷成雪舊知氷摶雪成氷見未曽到底春風同一貫要從此地識顔曾(顔愚徳曽魯質)
◆雜詩(五首)
老兎雛雞自有春氷壷澈底照來眞驢鳴必竟渠皆聽解識天機得幾人
水花庭草思悠然風月濂溪有正傳二十四年程主簿已知随柳過前川
天敎觀物作閑人不是偷安故隱淪要識邵家風月興一般花鳥華山春
寒氣常侵一半春詩家道體說來眞不敎暁入雄雞口誰喚南窻打睡人
湯鼎石壇老眼親隂陽誰見屈中伸年來併識顔家樂十月天敎薺麥春
◆梁甫吟
功名且就漢庭多比竟曹瞞累我何汶上千年英氣在有人梁甫正高歌
◆偶讀漫記(二首)
恍惚天光散亂風向前一蹴是虚空麒麟正要黃金鎖收入簞瓢博約中
眞樂攻心不奈何南華風景偶經過憐君日暮不歸去直到倚門猶自歌
◆道境
道境相看滿面春平生心事數來眞南山正在悠然處未肯回頭錯應人
◆感興(七首)
江山心境儘風神弧矢襟期記此身說與求田田舎叟遨游何必故郷春
優游千古禍成胎冷雨踈煙撥不開却喜夷吾成霸業又思漢武亦英材
天理胷中霽欲流黃浮眉宇酒浮甌生香似見花交樹引得游蜂舞不休
霜落江湖水太清巖巖山色欲秋爭爭如一覺南窻睡門外春風草自榮
功名藉口爲蒼生唐漢英風未易輕千載興亡舒卷了區區勲業亦何成
斷簡殘編絶賞音誰從百鍊見眞金龍門千古遺歌後更覺良工獨苦心
按劒無人誅武后斵捾終恨貸朱梁一杯爽氣迎秋隼何處雲山是致堂
◆畫猿
萬古空山只月明畫中依約曉猿鳴幽人未去湏深聽一出丗間無此聲
◆山行遇雨
無邊暮雨暗前山天意人情豈偶然衡岳自能哀吏部嵩高元不識伊川
◆華山圖
水墨驚看太華蒼夢中十載果難忘三峰雖乞希夷了應許劉郎典睡郷
◆邯鄲欹枕圖
不見當年夢虎公無端幻術眩愚聾區區政有僊凢異未便壷中勝枕中
◆天命
天命無私義理公此身承奉有餘恭人心可信難盡合親令何由敢勇從
◆夜坐即席分賦燈花瓶聲(二首)
眉間正有喜千丈眼底才消燈一花我自無憂安得喜不湏開向野人家
萬丈潮頭落晚江一瓶收拾入秋窻宫商不在人間丗鼻息雷鳴未肯降
◆霜落
霜落清江一葉秋覺來明月滿江樓酒醒人散夜將半花上鳥啼空自愁
◆山寺早起
松窻一夜逺潮生斷送幽人睡失明夢覺不知春巳去半簾紅雨落無聲
◆落花
光景花中自一天精神楚楚照芳筵朝開暮落君休笑還似人間幾百年
◆答友人見寄
兩首新詩寄草堂一詩曾許卜隣墻白雲巳領歸來約只恐山靈不解忘
◆中山道中
不許花開一日先征鞍過處及芳妍只應春隨山翁出野杏溪桃悵望邊
◆次人望雨韻
五月良田種不成蓬蒿無雨亦青青袖中凖有天瓢在自是今年夢易醒
◆李伯時馬
足不能行氣自馳天機深處幾人知丗間無物能形此除我南窻兀坐時
◆中秋無月
鎭日暗明此夜隂如何天意異人心一聲長嘯浮雲盡快意金杯莫淺斟
◆答問目執其兩端章
不是黃河且勿論只從河水覔通津西至崑崙東至海從頭一一認來眞
◆高卧圖
萬里青山卧平地丗間何物是元龍無人語與劉玄德君在青山第幾重
◆孫尚書家山水卷(三首)
扁舟老樹傍蒼崖好似今秋雪嶺廻試問黃塵山下渡幾人曾爲看山來
諸公乆矣笑吾貪是處雲山欲結菴只有皇卿解貲助畫山湏畫靜修龕(謂皇甫安國)
畫圖題品代移文寄謝神川老使君欲乞龍山恐孤絶南州隆慮且平分
◆對碁
直釣風流又素琴也應似我對碁心道人本是忘機者信手拈來意自深
◆夷皓
萬古人心自有堯直敎夷皓怨難消慿誰移去安歸嘆換作康衢擊壤謡
◆聞角
人間無物比悠揚誰遣一聲隨夜長餘哀到曉無尋處吹作南湖十里霜
◆題宋理宗詩卷後
已未天王自出師眼前興廢想當時臨江洒酒男兒事誰向深宫正賦詩
◆雨中閒雲溪不在
燈火幽窻擬對談十年不到二龍潭白雲欲作山前雨應報高僧不在菴
◆送新安田尹
扁舟屢訪南溪老驚見田侯拜下風一遇蓋公能北面愛君心與古人同
◆勉齋
萬徑千歧各自分北轅適越亦徒勤勉齋究竟將何勉不認途眞恐誤君
◆惷齋
莫倚惷愚遂自踈保身湏要畏刑書頭邊旣有儒冠在誰爲齋名赦得渠
◆跋遺山墨蹟
晚生恨不識遺山每誦歌詩必慨然遺墨數篇君惜取注家叅校有他年
◆題崔氏雪竹海棠二軒
崔氏溪亭竹樹新分題爲我報詩人而今别有春風在玉立諸孫鶴髮親
◆王君願縱私屬詩卷
共賦人形覆載間忍敎牛馬與同欄人情比比王褒約毀劵如君亦自難
◆陶母剪髮横披
剪髮英明子可知披圖三歎淚雙垂阿娘襟量如陶母爭信癡兒到老癡
◆王治中請蠲免回
都南連歳水爲災輸輓區區亦可哀驚見流民行復止傳聞昨日治中來
◆題孫氏永慕圖(畫其家山先隴所在)
游宦恐忘丘隴念披圖如對白雲孤平生畫卷看多少最愛孫家永摹圖
◆賀廉侯舉次兒子
相國當年病且貧乘除天理暗中存青青後樂堂前樹又見廉泉第二孫
◆寄楊晉州(字伯榮二首)
曾是吾郷舊幕官秋風碧水記紅蓮而今却憶當時事回首驚看二十年
南州選舉數三楊中統衣冠半在亡明日朝廷訪耆舊不應白首尚爲郎
◆萬壽宫館舎
來時殘雪點征衣落盡庭花尚未歸夢裏不知身是病春衫歸路馬如飛
◆陳雄州止善堂詩卷
乆被邦君撫養慈野人無路識風姿願將明日甘棠詠用續諸公止善詩
◆朱君挽章
送葬曾求薤露辭一家風樹衆人悲十年不廢當時念篤孝如君亦我師
◆踈齋(二首)
漫浪随時聽自更要從僻汎到無名踈齋未便常爲主月旦明朝有後評
眼前萬事先天圖人力那容巧有餘看盡四傍文理密環中空闊却如初
◆題樹上
才脫蓑衣曬網回芒鞋隨意趂蒼苔忽聞人語還私笑林外誰呼學士來
◆贈狂道士
得意雲山是處過逢人對酒即高歌丗人休笑狂夫惡却恐狂夫笑汝多
◆李臨城哀挽(字仲温)
趙郡經過二十春臨城名姓舊曾聞驚看哀誄傷存殁悵望恒山日暮雲
◆長卿兒子阿延百晬(二首)
老年生子吾何願所願常推欲及人但願無災保家外一生長作太平民
和子新詩亦解狂詩中名姓莫相忘通家會有西山約各喜譍門共父長
靜修先生文集
卷之十五
樂府
◆水調歌頭(同諸公飲王丈利夫飲山亭索賦長短旬效晦翁躰)
一諾與金重,一笑對河清。風花不遇眞賞,終古未全平。前日青春歸去,今日尊前笑語,春意滿西城,花鳥喜相對。賔主眼俱明。 平生事,千古意,兩忘情。醉眠卿且去、我扶我有門生。窻下煙江白鳥,窻外浮雲蒼狗,未肯便寒盟。從此洛陽社,莫厭小車行。
◆念奴嬌(二首弟一飲山亭月夕)
廣寒宫殿,想幽深,不覺升沉圎缺。天上人間,心共逺,如在瓊樓玉闕。厚地微茫,高天凉冷,此際紅塵歇。翠陰髙枕,併教毛骨清澈。 爲問此丗從來、幾人吟望,轉首俱湮滅。蟣虱區區尤可笑,幾許肝腸如鐡。八表神游,一槎高汎,逸興方超絶。嫦娥留待、桂花且莫開徹。
◆二(憶仲良)
中原形勢,東南壯,夢裏譙城秋色。萬水千山,收拾就,一片空梁落月。煙雨松楸,風塵淚眼,滴盡青青血。平生不信,人間更有離别。 舊約把臂、燕南乘槎天上,曾對河山說。前日後期今日近,悵望轉添愁絶。雙闕紅雲,三江白浪,應負肝腸鐡。舊游新恨、一時都付長鋏。
◆玉漏遲(汎舟東溪)
故園平似掌,人生何必、武陵溪上。三尺蓑衣,遮斷紅塵千丈。不學東山高卧,也不似、鹿門長往。君試望,逺山顰處,白雲無恙。 自唱一曲漁歌,覺無復當年,缺壺悲壯。老境羲皇,換盡平生豪爽。天設四時佳興,要留待、幽人清賞。花又放,滿意一篙春浪。
◆鵲橋僊(二首第一喜雨)
紇干生處,幾時飛去,欲去被天留住。野人得飽更無求,滿意一犂春雨。 田家作苦,濁醪釀黍,準備歳時歌舞。不妨分我一豚蹄,更試聽,今秋社鼔。
◆二
悠悠萬古,茫茫天宇,自笑平生豪舉。元龍儘意卧床高,渾占得乹坤幾許。 公家租賦,私家雞黍,學種東皐煙雨。有時抱膝看青山,却不是,長吟梁甫。
◆木蘭花(三首)
未開常探花開未,又恐開時風雨至,花開風雨不相妨,說甚不来花下醉。 百年枉作千年計,今日不知明日事。春風欲勸座中人,一片落紅當眼墜。
◆二
西山不似龐公傲,城府有樓山便到,欲將華髪染晴嵐,千里青青濃可掃。 人言華髪因愁早,勸我消愁惟酒好。夜来一飲盡千鐘,今日醒來依舊老。
◆三
錦雲十里川妃供,一棹晚凉風欵送,只愁無處著清香,滿載月明船巳重。 氷壷水鑑元空洞,天意似嫌紅翠擁。併敎風露入吟尊,不惜秋光渾减動。
◆菩薩蠻(四首第一爲王丈利夫壽)
吾郷先友今誰健,西隣王老時相見。每見憶先公,音容在眼中。 今朝故人子,爲壽無多事。惟願歳長豐,年年社酒同。
◆二(飲山亭感舊)
種花人去花應道,花枝正好人先老。一笑問花枝,花枝得幾時。 人生行樂耳,今古都如此。急欲醉莓苔,前村酒未來。
◆三
元龍未減當年氣,呼山卧向高樓底。今日到山村,青山故意昏。 商歌聊一振,千里浮雲盡。老子氣猶豪,山靈未可驕。
◆四(回紋)
水圍山影紅圍翠,翠圍紅影山圍水。西近小橋溪,溪橋小近西。 隱人誰與問,問與誰人隱。孤鶴對言無,無言對鶴孤。
◆清平樂(五首第一飲山亭留宿)
山翁醉也,欲返黃茅舎。醉裏忽聞留我者,說道群花未謝。 脫巾就掛松龕,覺來酒興方酣。欲借白雲爲筆,淋漓灑遍晴嵐。
◆二
青松偃蹇,不受春風管。松下幽人心自逺,驚怪人間日短。 微茫雲海蓬萊,千年一度春來。爭信門前桃李,年年花落花開。
◆三
青天仰面,卧看浮雲卷。蒼狗白衣千萬變,都被幽人窺見。 偶然夢到華胥,覺來花影扶踈。窻下魯論誰誦,呼來共詠風雩。
◆四(賀雨)
雨晴簫鼔,四野歡聲舉。平昔飲山今飲雨,來就老農歌舞。 半生負郭無田,寸心萬國豐年。誰識山翁樂處,野花啼鳥欣然。
◆五(圍棊)
棊聲清美,盤薄青松底。門外行人遥指似,好箇爛柯僊子。 輸嬴都付欣然,興闌依舊高眠。山鳥山花相語,翁心不在棊邊。
◆人月圎(二首)
自從謝病修花史,天意不容閑。今年新授,平章風月,檢校雲山。 門前報道,麴生來謁,子墨相看。先生正爾,天張翠幕,山擁雲鬟。
◆二
茫茫大塊洪爐裏,何物不寒灰。古今多少,荒煙廢壘,老樹遺臺。 太行如礪,黃河如帶,等是塵埃。不湏更嘆,花開花落,春去春來。
◆太常引(三首)
男兒勲業古來難,歎人丗幾千般。一夢覺邯鄲。好看得、浮生等閑。 紅塵盡處,白雲堆裏,高卧對青山。風味似陳摶,休錯北,當年謝安。
◆二
臨流相喚百東坡,君試舞我當歌。不樂欲如何。看白髮、今年漸多。 青天白日,斜風細雨,盡付一漁蓑。天地作行窩,把萬物,都名太和。
◆三
冥鴻有意避雲羅,問何處是行窩,今古一漁蓑。收攬了、閑人最多。求田問舎,君休笑我,兩鬢巳成皤。髀肉儘消磨,渾換得,功名幾何。
◆風中柳(飲山亭留宿)
我本漁樵,不是白駒空谷。對西山,悠然自足,北窻踈竹,南窻叢菊,愛村居、數間茅屋。 風煙草屩,滿意一川平緑。問前溪,今朝酒熟。幽禽歌曲,清泉琴筑,欲歸來、故人留宿。
◆西江月(二首第一送張大經)
留在平生落落,休嗟丗事滔滔。青雲底柱本來高,立向頽波更好。 一片花飛春減,可堪萬點紅飄。江花江月可憐宵,莫賦招魂便了。
◆二(飲山亭留飲)
看竹何湏問主,尋村遥認松蘿。小車到處是行窩,門外雲山屬我。 張叟臘醅藏乆,王家紅藥開多。相留一醉意如何,老子掀髯曰可。
◆南郷子(二首第一題外曰郭氏留耕堂壁上)
方寸足留耕,大勝良田萬頃平。隂理不隨陵谷變,分明,霜落西山滿意青。 十載董生行,雞犬升平畫不成。終日相看天與我,高情,身外浮雲自古輕。
◆二(張彦通壽)
窻下絡車聲,窻外兒童課六經。自種牆東新菜莢,青青,隨分杯盤老幼情。 千古董生行,雞犬升平畫不成。應笑劉家劉老子,無能。縱飲狂歌不治生。
◆朝中措(賀廉侯舉兒子)
金張家丗費貂蟬,七葉侍中冠。若就詩家攀例,生兒合喚添官。 慿誰寄語,廉泉父老,斗酒相歡。今歳孫枝新長,甘棠消息平安。
◆臨江僊(二首第一賀廉侯舉次兒子)
四海荆州吾所愛,虎賁誰似中郎,小孫今擬喚甘棠。添官前有例,簪笏看堆床。 明日乃公歸舊隱,後園喬木蒼蒼。青衫竹馬鴈成行。當年廉孟子,應有讀書堂。
◆二(送二從事)
行色怱怱縁底事,山陽梅信相催,梅花香底有新醅。南州今楽土,得意即銜杯。 君見太行慿寄語,雲間蒼壁崔嵬。平生遮眼厭黃埃。高樓吾有興,無惜送青來。
◆喜遷鶯(乙亥元日)
春風滿面,是胷中春意,與春相見。不醉醄然,無人也笑,况是一年清宴。寧兒挽鬢學語,爨婦舉杯重勸。道惟願,貧常圎,聚老常康健。 二十七年,丗事經千變,今是昨非。春恩花柳,消盡氷霜殘怨。門外曉寒猶淺,門上垂簾休捲。燈花軟,酒香濃,趂歌舞試輕輕嚥。
靜修先生文集
卷之十六
碑
◆中順大夫彰德路緫管渾源孫公先塋碑銘
中統元年今天子即位草昧一革古制寖復及至元改元則建官立法幾於備矣獨御史臺未立於是今彰德緫管孫公公亮慨然以爲言不報五年以言者益衆始立之故首以公爲監察御史屢有所彈舉天子以硬目之尋出簽山東東西道提刑按察司事臺薦其所行知大體遷山北遼東道副使旣而有今命焉子始識公於鎭州於其言論風旨巳得其所謂良御史者及其子拱與子交則又得其出處之詳者如此然於其名位赫著子孫蕃衍則疑其必有發之者而尚未及知也一日公使拱持書抵子曰先公以末丗之孤裔奮然爲起家之始祖使公亮軰得有所沿襲凡以予曾大父及大父勤德利物之所致以隱不仕今巳不可得而攷其迹矣而先公則資沉鷙豪宕重然諾好施予年十六七巳有志於功名值金真祐之変即欲應募爲兵其親或難之因逃去謁西京師謀年以驍勇得近幸時金主南遷謀年帥欲有所奔問而難其人公感激請行見金主於眞定得報歸往復二千里甫七日及西京内附國朝所置守帥馬侯熟其膽略表授義軍千户尋復董平山府甲工從軍潞州之役力出其伯父成族兄公政於俘虜鳯翔之役太宗詔從臣分誅居民違者以軍法論輒嘆曰誠能脫衆人死實不愛一身况主上見問必有以對而未必死邪遂盡匿已所分者河南之役汴旣降仍不聽居民自出日餓死不可計遂請於大帥速不歹以渾源名族如御史雷氏同知均州樊氏張具瞻馬正卿王仲賢土禄楊玉者數十家而出且護而歸之郷里先夫人杜氏亦嚴正有法平山府有妄告工人變者皆力爲營救之頼以全活者甚衆此皆見之太常許君靖所録行實及郷先賢之所撰紀而先塋下棺之碑則無以銘之惟有以待乎子之言以信於後人也按孫氏丗爲州之横山人公之曽大父某娶何氏四子慶祐慶文慶元禄和慶文則公之大父也娶趙氏有婦德二子威平平早丗威即公之考也夙巧慧少出入戰陳毎患丗之甲胄不堅壽其婦兄杜伸則考工記所謂燕人能爲凾者因密得其法且能創蹄筋翎根别爲之太宗親射之不少貫寵以金符故其從征邠乾諸州也見其攻拔不避矢石帝勞之曰汝縱不自愛獨不爲甲胃惜乎又命諸將衣其所進甲目之曰汝等熟所愛重諸將各以意對帝皆不之許曰能扞蔽尓以與我國家立功名者非此人之甲邪顧無以之對者何也復以錦衣錫之前後所領平山安平諸工人皆俘虜之餘殆少生意數爲表給衣廩子女以勸之諸工人至今感之如父母年若干終於平陽河南懷州順天諸路工匠都緫管帝聞爲嗟恨乆之杜氏年八十八下及五丗孫疾公率其子拱擏振等諸孫謙諧誼等以問見公佩金虎符拱擏皆佩金符曰吾家起寒微今一門貴盛但當竭忠勤以報國家爾言竟卒嗚呼當大變故夫人之與氣運而升降者以人視之非必盡有所以致之者而其予奪之間又未必盡得其平也疑若一出於偶然而巳抑不知人之所見者以一丗爲終始固不能如天之所見者之乆且逺也予固知孫氏之有以發之者也然而公未老事業尚未旣而拱有才氣謙旣以能丗其業而奏隸東宫而諧亦頴悟予他日又可以攷其淺深厚薄於此也銘曰昔龍之山有晦而淪必孫氏之先蓋有嗟其屈者謂天道之或愆今曄其華賁及丘原亦有嗟者謂賦予之或偏彼嗟者愚不究其終而不探其源孰馭龍山游萬物巔渺下視乎神川歴百丗而循一環不輊不軒而得夫造物者之權玄鐡符握黃金色寒翠屏雷列瀚海雲翻有物蕩盡再造坤乾有惻天心莫救其然孰其庇之孰其翼之於此時而保全乘此時而騰騫孰其誘之孰其相之人皆嗜殺我獨愓焉惟山西之名御史曰雷黙與劉雲郁乎相輝一代人門惟將作君武臣桓桓有子如公復與雷劉之子而騘馬聮翩相彼根株有此蔓延窮天地物極天地年又安有不定之天夏蟲疑水孰大其觀後之嗟者示此銘言
◆澤州長官叚公墓碑銘
公諱直字正卿姓叚氏丗爲澤州晉城人少英偉有識慮甲戌之秋南北分裂河北河東山東郡縣盡廢兵凶相仍寇賊充斥公乃奮然興起率郷黨族屬爲約束相聚以自守及天子命太師以王爵領諸將兵來畧地豪傑並應公遂以衆歸之事定論功行賞分土傳丗一如古封建法公起澤應得澤遂佩黃金符爲州長官卄餘年方天下初集國家以澤衝隘别置守兵乆之山民不勝其横往往自棄爲群盗公上言願罷守兵請身任諸隘保其無虞朝廷從之群盗遂息公見澤民避兵多未復乃藉其舎業於其親戚隣人户末約曰俟主還與之户如故分出賦如業是以民多還集且户額少而丁業優故賦輕而易足兵後屢饑其還民無産者復不能自生公爲出粟食之不使流散時新法藏亡甚嚴郷民不一一曉知澤當諸軍往來之衝病俘多亡留民家者若以藏論藉没從坐保伍爲空公乃豫爲符劵爲官使收養以俟諸軍物色者後凡留俘家皆得以不藏釋州民被俘他郡者公多爲購得之兵死暴露者公必爲收瘞之當大變之餘兵氣未巳生意未復而澤風翕然巳爲樂土矣公又大修廟學堂筵齋廡庖廚惟備仍割負郭良田千畒購書萬卷以給之州人李俊民在金時以明經爲舉首後國朝亦被累徴賜號莊靖先生蓋有道之士也是時方避地河南隱約自處公迎而師之凡澤之名士散在四方者亦必百方招延必至而後巳故不五六年州之學徒通經預選者百卄有二人時今上在濳邸有以公興學禮士聞者嘉之特命提舉本州學校事未拜而公卒年六十五子紹隆嗣後卅五年紹隆遣其子倪從事李蕡持公行狀及莊靖所作州學記造某所蕡贊倪代紹隆拜曰請先生銘先公予按傳記初澤俗淳朴民不知學至宋治平中明道程先生爲晉城三年諸郷皆立校暇時親至爲正兒童所讀書句讀擇其秀異者爲置學舎糧具而親教之去邑才十餘年服儒服者已數百人由是盡宋與金澤恒號稱多士故公雖不學起行間然其生長見聞必有起其趨向者故當用武之際獨能以立學爲先敦勸修舉使前賢數百年之遺風不遂廢墜謂倪乃祖用是當銘倪應曰諾謹拜銘之賜公考諱順妣趙氏夫人衞氏張氏馬氏李氏子男四紹隆今以遷轉法行加武略將軍移知葭州國初凡守親王分地者一子當備宿衛紹先宿衛王府紹祖早卒紹宗未仕女一適裴氏孫男六倪儀信傑佐仁女四長早卒次適何氏郭氏李氏卒於甲寅六月三月而葬葬建興郷沙城里先塋公平生朝京師一朝王二王寵錫甚渥初太師承制封拜時授潞州元帥府右監軍云銘曰
天荒澤方庸試程氏邦家幾時春風百丗生爲後民爲幸巳多矧嗣守土公如幸何以富以敎循序兼盡公焉取斯承此餘潤公生閔勞謂樂斯驕閱其堂中皤然蓋公公生用武謂如貔虎跡其嬉游泮水優柔魯城絃歌不以兵壞旣安旣寧宜爾多頼不逺公阡大刻銘詩於乎澤人勿替爾思
◆懷孟萬户劉公先塋碑銘
至元十一年詔大丞相伯顔領諸將兵伐宋有志之士咸喜乘此際會思效計勇以自奮是時今懷孟萬户劉公潭以丗襲上百户攝行千户事將七百人屬今尚書古丞史公格由西道進是年渡江以攻下一堡生得將二人攻沙市先登加忠顯校尉遷緫把明年以攻下十餘堡生得將一人攻潭州先登加昭信校尉明年以略定柳賔邕三州生得將一人攻靜江先登賜銀符加武畧將軍爲眞千户明年以攻下鬰林化二州畧定廉欽高雷四州生得安撫使二人將四人加武德將軍明年以從平章政事阿里海牙過海略定瓊州降大將六人賜金符加宣武將軍遷緫管守瓊州又以略定萬安軍攻下黎洞一百卄所降大將三人賜虎符加顯武將軍明年又以略定吉陽昌化二軍諸洞寨加明威將軍爲萬户兼安撫使鎭海招討使守瓊凡九年以民夷旣定來朝京師遂加廣威將軍授今職移鎭嚴州國朝兵制尚質其將帥皆以所統户數名故有百千萬户三等其符節有金銀虎符亦三等又於百千之間置緫把千萬之間置緫管以爲遷拜旌賞之漸其許佩符節子孫襲職二事則惟將帥得之故將帥在今爲美官而至佩虎符爲萬户則又爲最貴矣公自以階襲至此過家上塚圖報光澤以近丗多刻石先塋叙先丗名跡如古先廟碑者乃再拜以事狀來請按顯曾祖考諱德安隱居不仕妣張氏楊氏顯祖考祁陽府君諱寳姿榦竒偉氣略過人當金主貞祐棄河朔徙都汴時有張甫者據信安武仙者據眞定皆爲金守易定之間大爲所擾而蔡國張公柔開府滿城凡州縣來歸者皆承制封拜令各城守相爲應援以禦敵乃以祁州爲祁陽府令左副元帥賈公輔行帥府祁陽以府君爲行府右監軍仙軍甞攻深澤新樂二縣府君將兵往救大敗仙軍二縣之人頼以安全後仙將柴姓者襲取冀州府君從張賈二公往救之時天大雪深三尺與柴軍遇張公陷雪馬倒爲柴所逼府君以一矢斃之柴軍遂潰而張公獲免上府君功授宣武將軍祁陽府通判再遷緫管後以年老致仕優游郷里享年若干妣李氏楊氏姜氏顯考蒲隂府君諱丗鼎以蔭補蒲隂尉後以良家子從軍特授上百户戍亳甞以主帥命將五千人攝帥府事攻荆山身先士卒不避矢石竟被創而廢享年若干妣齊氏張氏三丗皆葬祁州蒲隂之北鄉百長原其宗支别有圖列碑隂銘曰
自比而南天開元基遼漸燕垂金奠淮夷厭分裂邪孰撤藩籬白鴈一舉横絶天池彼瘴海兮藏鯨鯨巨鬛如城兮尾如旗安得壯士兮驅而守之矯惟劉公熊羆虎貔奮髯一呼黎山爲摧強黎是讎罷民之依被祥雲瑞日固爲可喜不有風霆孰行天威方挽強是頼而一字奚施我聞瓊人劉公之思相彼甘棠根株在兹乃今燕趙如唐山西或一矢斃敵赴主將之難或百戰致命合荆山之圍蓋三丗受射而後出益竒語彼瓊人有來京師道出於祁黃蕉丹茘當一酹劉公先塋之碑
◆大元明威將軍後衛親軍緫管李公先塋碑銘
至元十七年丞相伯顔以舊所領諸將中四人見皇太子曰此皆臣收江南時渡江水戰攻城畧地爲國家盡力命臣所親見者是時天下事聽皇太子處置乃命四人者母外補可使將侍衛親軍仍賜食殿中今致仕後衛緫管清苑李公其一也公便騎射材趫過人雖自幼以宦家子從軍爲將校然毎喜與士大夫游且其居近予故聞其勲爵行事也習壬戌憲宗南征將兵隸史忠武公至巴州能却敵攻諸柵先登至崇慶卒遇敵江峽奪戰艦中統元年今上北征復將兵隸忠武至吉河三年李璮叛將兵隸張勇烈公圍濟南日夜與賊戰獲賊衆十餘人明年詔河南統軍略地荆南將勇敢分攻堅柵多所克拔九年圍襄陽十一年丞相伐宋爲衙前將至鄂州部所將引戰艦入江至郢州夜奪浮橋攻沙陽新城二柵先登渡江將勇敢水軍首與敵遇取旗奪戰艦甲仗旣渡能盡却所當守岸兵復入江順流追奔至白虎山明年取眞州能退敵焚其舟時敵將夏貴水軍陳巢湖勢不可犯能破其堅奪旗鼓戰艦取常州將勇敢先登拔其城又畧定蘇秀二州此其功憲宗時中書右丞闊公子清牒爲百户中統二年壐書遷緫把錫以銀符至元十一年軍職例加散官授敦武校尉十三年遷武畧將軍錫以金符爲千户十五年加武德將軍再加宣武將軍爲緫管十七年遷明威將軍爲後衛親軍緫管後例減緫管復爲千户凡六被璽書再授符節憲宗南征時詔賞白金一鋌北征時今上賞錦衣一襲圍濟南時親王爲大將者賞白金半鋌渡江時丞相賞馬一疋白金一鋌此其爵賞下濟南出誤爲賊所汙者數十人死拜衛率讓其同列先巳最後補此其行車公知予習聞是謂予曰凡此皆藉先丗今思報效而先塋近在縣之臨水里考品制得樹碑願列先丗各行使子孫知仁祐今日者有所自皇考諱義大元開國時從楊甲立柵保南甲爲李丙所害乃慨然以義動衆共殺丙以復所事讎其衆遂推爲長後大帥山赤丹略地燕南乃以衆歸之朝廷賜以璽書金符俾就領其衆爲權府如古留後天下旣定乃浮沉里社年八十二終請書是爲銘予按司馬遷自序多及巳蓋史家變例故公勲爵亦宜附見以榮先丗公諱仁祐字安卿男一人曰元襲公職女一人嫁簽行樞密院事王公之子守銘曰
吁其好還卧榻不容白鴈載飛于彬益雄有翼而從咸第其功南至于江淮北至于沙漠東至于青齊西至于巴庸惟公生平預折四衝當酹以告其先曰疇昔生男不愧矢蓬留後復讎天亦義之報不在躬彼欒幽業龜螭而豐銘以賁之庸壽厥封
◆大元故正議大夫禮部尚書王公神道碑銘
公本東萊王氏其大父曰温娶周氏生永福多才有逺識見金末亂避地徙燕慕陶朱公爲人用其道以富天下旣定遂列名莊聖皇太后封邑籍中後被敎主管都城課稅比五品京官實爲宛平王氏始祖娶某氏生公中統初選良家子入侍東宫公甫弱冠儀觀甚偉氣宇粹然太保劉公秉忠見而器之引以與選服勤守恪漸致近密有詔皇太子裁决天下事凡時政所急民瘼所係知無不言是時宫職未備而湯沐分邑地廣事繁當有攸屬乃拜公正議大夫工部尚書行本位下隨路民匠都緫管及詔立東宫官屬爲家丞蓋令署帝郷貴臣故以公爲貳又别置儲用司掌貨幣出納以公廉悉特令兼之前後所蒞咸以精飭事治獲嘉奬後以病辭職不許辭不巳逾年乃許仍令食禄如故復上言旣不事事而食禄臣心誠所未安又不許面陳其不可至於再三方許至元二十六年皇孫出鎭懷孟天子重其事選及侍東宫舊臣老成練逹者護之以行公乃行陛辭天子目之良乆以爲得人營幕所在軍政肅然未幾召還二十八年天子更易大臣一新時政詔求才可用而乆不仕者群臣咸舉公拜禮部尚書復以病辭皇太子妃召問曰人皆欲進卿獨求退何也對曰臣見宫庭舊人如臣等軰十去八九臣蒙恩最厚願留侍皇孫備宿衛更直實不忍去聞者莫不嗟勸明年薨問疾給葬故事畢舉旣葬詹事張九思曰公從事東宫三十餘年小心愼黙無少玷闕而其辭受去就之間風義凜然有可激勵後丗者不可不書其神道冝有碑碑宜得劉某銘其孤鵬持集賢直學士趙孟頫所撰行狀來請公予所知資孝友爲人誠實樂易讀書務躬行不徒事章句其居家敎子撫孤嫠恤宗族秩然有序銘固無愧公諱倚字輔臣其夫人張氏薊州節度使滋之女九思姊也内助成家其子男二人鵬爲長朝列大夫異樣緫管府緫管秩視九卿鵠讀書未仕女三人長適鷹坊緫管韓某之子某次適集賢學士劉愻之子庶次適夫人之族子謹其孫男一人遂初女一人幼其壽五十三其薨之日正月戊申其葬之日二月甲申其所葬在盧師山下銘曰
正從惟一是爲臣則偉公得依確乎不移初仕東朝曰勤汝嘉允惟帝卿來視予家身方病休心未職免鶴駕仙游鸞聲未逺帝曰予孫往藩於懷疇咨家老作傳惟諧還歸幾時乃卿於里難忘本初臣心安此嗚呼忠哉兹惟公墟吉實銘之過者勿驅
◆清苑尹耶律公遺愛碑
至元九年五月以工部主事耶律公伯堅爲清苑尹後四年八月用臺薦擢同知恩州事公字壽之桓州人氣豪爽有幽燕俠士風其接人雖一無所失而中有裁鑑樂與當丗名士游雖貧乏至典衣延致不少解有御錯縱才昔或薦公規措關陜川蜀財賦詔可之公至爲條件利病疏畫出納事治而物安識者稱其能性明决憲司及府有滯獄必檄公乎之公能不以刑得其情而訟者亦以公所理無冤爲政不事表襮而民知愛不任刑罰而民知畏作事必爲逺計使人得以守其成法而不即壞亂其處巳御下則欲與者避其廉受罰者思其公其爲清苑也安肅苦徐水之害訴於大農欲以人力奪水之故道道而東之東則縣之境也其地形有不能遂其迅激之性者而水必終反其故道而其沮洳波蕩壞民田幾千頃彼之害旣不得而除而重以其害貽我畚鍤巳興民睨視之莫知計所出公爲圖地形指陳利害要農官及郡侯與俱行視以止之縣之西塘水利漑民田甚廣有力者以磑奪之而民無訴所公至爲斷理以每歳漑田之餘月分之磑仍聞省部著爲定制縣居南北衝每歳爲親王大官治供帳於縣西以十月成至明年復撤而新之吏得媒糵其事而至歳費不貲公以一廢舘舎移其所不足分俸禄以繼之舘成而是役絶縣西南衛村多古斥堠溝塹時伏盗其間公爲墮其高堙其下而奪其穴焉盗於是息縣舊雜民居而縣之塩法息錢例當巳有公曰是錢在我不必有公廨在縣不可無遂割之以起廨凡連年和買之不降其直者公至白之執政盡降之凡府之賦縣有不均者公輒曰寧得罪於上而不敢得罪於下必有爭辯得其平而後巳移恩之明年恩人巳刻石頌公又明年清苑之耆老故吏亦思公不忘以予與公有一日之雅介吾友趙安之請予紀公之遺愛予亦樂以循吏爲天下勸而又喜邑人能被公之化而不忘其舊官長之賢故次第其民之所以謡公者而爲之詩庶其傳之採官以存一邑之風且爲他日太史氏之傳循吏者以張本焉鳴呼使邑人歌之野足以爲農勸歌之邑足以爲吏勸歌之道路聞之恩人又足以致奪公之私怨公早歷臺閣人望其通顯可立致旣而獨從外補今又老且病將不能復與功名會此在人不能無少難者而公處之裕如使恩人間而歌之以壽公則其沉滯之思雖不待有所慰而後忘而其及人之樂則或因此而長之也其辭曰
我行東野有田離離燥焉膏腴彼鄰不知持以囓水孰恤我飢惟耶律公出言若堤奪田於水障水以歸西塘之陂無水旱虞非陂得歳食我惟渠水匪附勢奚捨我趨望公之来使我心休公浚以理渠來舒舒公實水來公實水去田雖我田實公錫與我之德公非惟水故有勢非水微公孰禦縣官渠渠公力所支昔有絲棼今皆畫旗聞公車音吏戒勿嬉旂來揚揚有宫以息彼安其宫我安斯室車不知服子不知力彼盗之穴南據丘隅公行視之荷鍤與俱昔路斯棘化而通途奪田與我奪時與我以耕以穡於以飽我食惟公食持以勞公公曰歸止飽爾羸癃公堂宴深孰公不容天乃私恩奪公于東惟彼東人相戒以化無勞我公我思我公神其相之惟壽康公俾公其來之
靜修先生文集
卷之十七
墓表
◆孝子田君墓表
鳴呼天地至大萬物至衆而人與一物於其間其爲形至微也自天地未生之初極天地旣壞之後前瞻後察浩乎其無窮人與百年於其間其爲時無幾也其形雖微而有可以參天地者存焉其時雖無幾而有可以與天地相終始者存焉故君子當平居無事之時於其一身之微百年之頃必愼守而深惜惟恐其或傷而失之實非有以貪夫生也亦將以全夫此而巳矣又其當大變處大節其所以參天地者以之而立其所以與天地相終始者以之而行而回視夫百年之頃一身之微曾何足爲輕重於其間哉然其所以參天地而與之相終始者皆天理人心之所不容巳而人之所以生者也於此而全焉一死之餘其生氣流行於天地萬物之間者凜千載而自若也使其舎此而爲區區歳月筋骸之計而禽視鳥息於天地間而其心固巳死矣而其所不容已者或時發焉則自視其身亦有不若死之爲愈者是欲全其生而實未甞生欲免一死而繼以百千萬死嗚呼可勝哀也哉先人嘗手録金源貞祐以來致死於其所天者十餘人而武臣戰卒及閭巷草野之人爲多而予毎覽之未甞不始焉而慚愓若不自容中焉而感激爲之泣下終則毛骨竦然若有所振勵者故爲之訪諸故老揆諸小說攷其姓里增補而詳記之惟恐其事之不傳也近復得清苑孝子田君焉貞祐元年十二月十有七日保州陷盡驅居民出而君及其父與焉是夕下令老者殺卒聞命以殺爲嬉未及君之父者十餘人而君乃惻然欲代其父死遂潛往伏其父於下以兩手據地俛而延頸以待之卒舉火未暇省閱君項腦中兩刀而死夜及半幸復蘇後二日令再下無老幼盡殺時君巳以藝被選而行次安肅矣聞其父死謂人曰我當逃歸葬吾父遂歸求父尸而得之負以渉河水傷脛至血出發母塜下尸而塞之乃還而衆不之覺也嗚呼此其所以爲孝子者歟其子道章資高爽喜讀書而遺山元公陵川郝公皆嘗爲詩文以美之雅善予一日狀其父之孝行訪予於易水之上且曰古者孝友雖庶人得書於史官而先人之孝行若是生無一命之旌而死遂無一言之託以傳不朽爲先人子者亦何以自立於丗今謀所以表夫墓惟先生實哀之言巳泣數行下嗚呼予尚忍不銘君也哉君諱喜丗爲保之清苑人其仕至佩金符其壽四十三其卒則歳乙未閏七月考彦妣喬母兄嘉其所娶實望族韓有婦德鄉里稱爲韓孝婦其壽八十六男女三道昭道章裴氏女寅孫五温良恭儉讓曾孫四元亞季德昌銘曰
嗚呼蹈斧鉞而致死猶淵氷之歸全其死者藐焉此身之微其全者浩乎此心之天有纍雖丘匪丘者存有圎雖石匪石惟文百丗之下有旌古而勵俗者必名此曰孝子之原過者其式之孰獨匪人
◆洺水李君墓表
君諱守通字彦誠姓李氏其先中山人五丗祖從太宋靖國間仕至朝散大夫因宦游至洺水愛其風土衍沃而占籍焉遂爲洺水人高祖恵明中武舉官武翼大夫同知鄜州節度使曾祖智靜避靖康之亂隱居不仕祖德遷娶刘氏生君之考道元讀書有立志動止以礼年五十即斷家事關白就太一翁受道籙開别第以居娶張氏生二子長曰守進君其次子也君資樂易與物無忤喜施予善談論能言漢唐五季事歷歷如数目前君旣故家且有才具故素爲州郡所推擇及金人南徙囯朝遷諸州工人實燕京而隸邢洺者即舉君授符而緫之後以將作如制数蒙寵賚已而不樂曰是身可役役於是邪遂委符歸郷里歳時會耆老故人相與娯樂享年九十以至元九年十月二十有八日无疾而逝葬武道鎭先塋娶景州處士刘從直之女婦道母儀郷邑以為法先君二十年年五十八卒生男子三人長全福季全安皆早丗中子曰全祐女子一人適千户任某初東瀛先生蕭錬師公弼有重名所與游皆當丗名士今上在濳邸屡以安車徴之至則待以客礼其前後條對惟及治道而所薦舉亦皆天下之選蓋竒特之士厭於丗故而以方外自隱者也君以全祐幼有羸疾不任婚宦乃命棄家師事之今以斈識清修先賜號觀妙大師再加純一眞人深爲上及皇太子之所眷顧焉二十五年春純一遣使持君丗次行事請於予曰予家自朝散公起家兩丗貴顯後漸卑下爰至先考方圖逺紹先業尋又棄去而以樂終今全祐老矣雖兩被璽書而奉祠宫觀之秩甚隆復不能追及先丗又旁無支屬可以後吾親者思所以慰吾親惟有旌紀丘隴之一路耳平昔願交吾子凡以是故今敢以是累吾子吾子其母辭嗚呼吾純一託跡玄虚旣老而能不忘其親雖其天彞之秉自不容巳然予於是益信東瀛爲竒特之士而其門人之所觀感而得之者固如是乃爲叙其始終且系之辭以識吾純一之悲焉曰
天開兮地闢惟寅兮生人寅之所生兮有吾之先幾億万傳兮延及此身如根而榦兮如榦而枝前旣有承兮後當有滋惕焉傷哉兮而息於斯稟丗短長兮厥初不齊不滑以人兮乃天之爲稽伯陽之所崇兮曰生與慈彼綿綿其不輟兮由叚干而膠西物與道以爲體兮今舎此其孰依惟純一之超詣兮知反本之當悲渺黃鶴之翩翩兮過故墟而徘徊撫長楸而太息兮勤金石以告哀
◆處士冦君墓表
君冦氏諱靖字唐臣祖禹父曽耕於中山安喜陘號質行家君始力斈爲士當金遷國汴梁河朔内附一軍分戍鎭定間開府屈君爲掾時約法未定刑賞惟意君所論一如平丗師出將吏額士卒輸虜獲爲常君獨不取惟受田募十户爲屯以食汴梁旣破衣冠内徙者大爲歉所苦君見之必盡力以恤天下旣定中書令耶律楚材奏疏遣使分諸道設科選士中者復其家終身擇疏通者補郡縣詳議君旣中選仍署之縣君曰向從事紛紛中思濟人且自全耳今兵已戢獲奉先人遺體守墳墓足矣尚復仕邪乃謝去隱居敎授安勤樂儉日爲琴数弄讀易一編即所居自號松溪翁其子三爲關洛州郡恒得以佳山水恱親籃輿孫擁琴尊僮隨徜徉嘨詠超然物外自樂也君安重善下澹然無縁飾重以經渉丗故斈易見消長理故一意事内於凢得喪欣戚不乆留中甞偶爲浮薄軰所陵侮旁觀者怒欲前擊君止之曰彼智不及相知故然是宜哀矜家有私口二三君嘆曰物理有代謝是旣服勤我乆子孫宜不忍更隸之也悉毀劵釋去年八十以至元甲戌秋九月三日無疾而終葬先塋東北以其配蒲水魏氏祔子男二長元亨幼失明精於術數次元德早以文學名天下相國廉希憲薦事今上濳邸從征江南自眞定宣撫司諮議歷懷孟京兆判官遷知陜州再加同知岳州緫管轉同知京畿都漕運使改燕南河北提刑按察副使今擢爲兩浙都轉運使爲政廉易姚左丞樞楊參政果王承旨磐皆作詩以美之女一嫁同里著姓甄氏孫男六曰某某女三皆嫁仕族因及拜君床下甞與聞其平生重以其子請宜銘以表君曰
閱衰或興象消息也感彼更迭無終極也寧開灵臺爲樂國也早勤耋歌時所職也彼蜚冲天伸此屈也有繁孫枝本惟一也體君所學銘以易也
墓銘
◆武強尉孫君墓銘
戊申夏六月丁巳武強尉孫君以疾卒臨卒疏其子繼賢等曰吾以先丗澤生有四幸若等可勿忘金崇慶末河朔大亂凡二十餘年數千里間人民殺戮幾盡其存者以户口計千百不一餘而吾與存焉一幸也其存焉者又多轉徙南北寒飢路隅甚至髠鉗黥灼於臧獲之間者皆是也而吾未甞去墳墓且獲尉郷縣焉二幸也當其擾攘時侵陵逼奪無復紀序而吾四妺一弟俾皆以禮婚嫁今皆成家若與丗不相與者三幸也平居非強宗丗亂受陵暴自其分爾而吾乃爲郷人所推遂得挺身樹柵保千餘家凡族黨姻戚皆頼以安全四幸也吾挾是以没上有以承先人下有以遺若等無恨矣後卒十日附葬范原之先塋後葬三十有八年繼賢始狀其爵里且誦所遺言請予銘予按君諱善眞定武強人祖泰父成皆業農稸粟甞遇歳凶貸飢者不責償歳癸酉我師畧河間君始以所保柵附大城以降得賜官修武校尉佩銀符後以功遷忠翊金亡始罷諸鎭兵令各封賞有功者遂署本縣尉以終娶李氏周氏張氏子男四人長即繼賢奉訓大夫知深州次繼勲行軍百户繼忠本縣諸軍奥魯長官繼貞都元帥府知事獨繼忠爲張氏子餘皆周出也周年今九十康寧女四人皆適令族孫男九人弼承信校尉行軍千户佩銀符輔行軍百户餘尚幼銘三章章八句
天開洪爐若有所試彼紛枯荄秪以滋熾謂天不仁此獨何存吁此何希彼獨爾繁紛如仆僵君身堂堂蕩焉崩離君閭熈熈吾幸所資一柵之力微有相之區區何及凉風至止繒纊不儲哀哀履霜兒寒何需有興吾詩孰不欷歔匪有所興一尉奚書
◆易州太守郭君墓銘
金貞祐主南渡而元軍北還是時河朔爲墟蕩然無統強焉弱陵衆焉寡暴孰得而控制之故其遺民自相吞噬殆盡間有豪傑之資者則天必誘其衷使聚其郷鄰保其險阻示以紀律使不相犯以相守望卒之事定而後復業凡今所存非其人則其人之子孫也嗚呼盖亦無幾矣而向之所謂豪傑者後皆眞擁雄城而爲大官其子孫或沿襲取將相凡其宗族故舊與同事者亦皆布列在位享富貴之樂而其所頼以存及其子孫則爲之臣民而服其役出租賦而禄之彼亦非幸也蓋天以是報其功人以是報其力僅適其平而巳易之蔡國張公柔則當時開壁於易山諸砦者君其女兄子也君諱弘敬字仲禮易之定興人曾祖安仁祖儀皆業農考彦成以醇謹勤力爲蔡公所倚任甞攝行元帥事君性警敏美姿容讀書善射蔡公器之復以女妻焉丁未授束鹿長庚戌遷易州太守壬子改完州易人以善政請於是復爲易州時官制未立諸侯得自辟署曰長曰太守皆從一時之制云以甲寅三月十日卒以是月二十一日葬於河内之兆子男一人奉議大夫謙即夫人張氏出也後三十年謙泣涕來請曰謙不幸早孤今思所以報吾親欲得先生長者一言以銘其墓託以不朽庶幾少慰人子之心乃拜旣許又拜予迫於禮文謹且備而終銘之銘曰
生物爲心乃厭其蕃自涓涓而洪河洪河滔滔沃之焦山曾不思造物之艱難顧兹方慘而有忻茁然碩果孰靳天心可觀史氏命凡胡甚不仁斬首曰級書多是勤抑不知取賞于一時之所私事者乃所以受罰于千萬丗公共之天孰不知忌此而獨使道家爲知言易山峩峩昔誰壁門易山之民今誰子孫爲斯人之婿也爲斯人之子也爲易州者固宜斯人兹實其墳
◆郭君夫人張氏墓誌銘
夫人諱文婉字麗卿姓張氏蔡國武康公柔之子年十有五嫁郭氏是爲故攝行元帥事彦成之婦故易州太守弘敬之妻今奉議大夫謙之母也夫人之母毛氏金大興尹王翛然之外孫賢而好禮故夫人生而有儀則時蔡公開國燕趙間隱然古方伯如郭氏皆所自署者夫人旣嫁能抑抑敬戒其舅姑夫子上下咸曰宜嫁十有五年而夫亡夫人復能以禮自將綱紀家政内而養老撫孤使喪祭婚宦皆以時外而事母夫人病盡憂至三刲股肉以進癰潰則親爲吮之無難色又三十年以至元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以疾卒春秋六十以後五月一日合祔于河内夫氏之墓謙以狀如右請銘夫銘葬非古也婦人綂於夫者特銘則尤爲非雖然有則舉之古今人子之心所同然者以是則爲宜且瘞之將誌其藏非以表白也雖婦人亦宜銘曰觀法于坤隂敎之師婉彼夫人秉是壼彞於赫公族莫敢我夷姑得而婦夫得而妻及茲孤惸毅然有守哀哀良人母恤爾後姑曰予婦兒曰予母屬曰予主以左以右盛忘其貴憂安其勤士難其兼婦乃有人宜壽以樂鈞其報施虧之又虧孰主張是彼將有特自獻其天其天維何河内之原得從以藏魄没其寧幽文象德匪事著明
◆新安王生墓銘
新安王綱居母喪以哀毀致疾繼而其父病作而綱竟以憂終其師容城先生爲銘其墓其辭曰
禮之未制也人或徑情人之未知也禮有失平生制禮之後爲學禮之人不俯就之而夭禍是嬰如九原之可作將聲言以責生雖然出繼有嗣終養有兄生没其寧事有過厚薄俗可驚吾當作銘
靜修先生文集
卷之十八
記
◆馴鼠記
心之機一動而氣亦隨之迫火而汗近氷而慄物之氣能動人也惟物之遇夫人之氣也亦然鼠善畏人者也一日靜坐有鼠焉出入懷中若不知予之爲人者熟視之而亦不見其爲善畏人者予因思先君子甞與客會飲於易水上而群蜂近人凡撲而却之者皆受螫而先君子獨不動而蜂亦不迫焉蓋人之氣不暴於外則物之來不激之而去其來也如相忘物之去不激之而來其去也亦如相忘蓋安靜慈祥之氣與物無競而物亦莫之攖也平吾之心也易吾之氣也萬物之來不但一蜂鼠而巳也雖然持是說以往而不知所以致謹焉則不流於莊周列禦冦之不恭而不巳也至元七年十一月三日記
◆櫝蓍記
蓍之在櫝也寂然不動道之體立所謂易有太極者也及受命而出也感而遂通神之用行所謂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者也猶之圖也不用五與十不用云者無極也而五與十則太極也猶之易也潔靜精微潔靜云者無極也而精微則太極也知此則知夫櫝中之蓍以一而具五十無用而無所不用謂之無則有謂之實則虚也而其數之流行於天地萬物之間者則亦隂陽竒偶而巳矣故自掛扐之竒而十二之則陽竒而進之不及夫偶者爲少隂隂偶而退之不及夫竒者爲少陽而四之則三四五六合夫畫竒全偶半合夫數而畫亦於是焉合其多少則合其位之陽少而隂多故有自一進一而爲偶自偶退一而爲竒之象也自過揲之策而十二之陽竒而退之不及夫偶者爲少隂隂偶而進之不及夫竒者爲少陽而四之則六七八九合夫數竒三偶二合夫畫而數亦於是焉合其多少則合其數之陽實而隂虚故有自一虚中而爲偶自二實中而爲竒之象也蓋掛扐之竒徑一而過揲之竒圍三而掛扐過揲之偶鈞用半也故分掛扐過揲而橫觀之則以隂爲基而消長有漸分四象而縱觀之則亦以隂爲平而低昻有漸其十二之則自右一而二自左二而三其四之則自右三而六自左六而九如水之流行觸東而復西其消長則其自然之淪漪其判合則其盈科而後進者也此皆自夫一行邵子之說而得之知此則知夫誤推一行三變八卦之象謂隂陽老少不在乎過揲者爲昧乎體用之相因而誤推邵子去三用九之文謂七八九六不在乎掛扐者又昧乎源委之分也由此而極其竒偶之變以位則陽一而隂二也以數則天三而地兩也初變之徑一而圍三以爲竒者三而得之是以老陽少隂之數多也後二變之圍四用半以爲偶者二而得之是以少陽老隂之數少也分隂分陽則初一變皆竒而後二變皆偶也迭隂迭陽則去掛一初一變皆偶而後二變皆竒又如畢中和天地人之說也其變也自一生二二生四而又四之四生八八生十六而言則畫卦之象也自四乘而十六十六乘而六十四則重卦之數也故初變而得兩儀之象者二畫卦之數也再變而得四象之象者四畫卦之數也三變而得八卦之象者六畫卦之數也自兩儀之隂陽而言其用數則乾兊離震皆十二而巽坎艮坤皆四也自八卦之隂陽而合其體數則乾坎艮震三十二而巽離坤兊三十二也自二老二少之隂陽而言其饒乏之數則又如四象之七八九六也六變而得四象之畫則毎位之靜變往來得十畫卦之數也又二畫則緫其數矣其數也皆靜者爲多變者爲少而一爻變者居中其靜與變皆老隂爲多老陽爲少而二少居中積畫成卦則毎卦之靜變往來得十五畫卦之數也又三畫則緫其數矣其數也亦皆靜極者爲至多而變極者爲至少而又一爻二爻進退於其間其靜與變則皆坤爲至多乾爲至少而三男三女進退於其間因而重之則毎卦之靜變往來得三十畫卦之數也又六畫則緫其數矣其進退多少皆與八卦之例同也此皆自歐陽子七八常多九六常少之一言而推之與夫後二變不掛不知其爲隂而使二老之數與成卦同二少之數與二老同而參差益甚其初一變必鈞不知其爲陽而於乾坤六子之率勉強求合乃若四十九蓍而虚一與五十蓍虚一而掛二者固有間矣此以蓍求卦者也若夫以卦而求變也則自夫交易巳成之體爲變易應時之用由兩儀而上自紓而促八卦循環而其序不亂以逺御近以下統上而皆有文之可尋也以變而求占也則自靜極而左之一二三四五自動極而右之一二三四五極自用其極而一則專其一居兩端而分屬焉二則分其爻居次兩端而分屬焉動則上爻重而靜則下爻重也三則分其卦居中自爲兩端而分屬焉前則本卦重而後則之卦重也動中用靜靜中用動靜多主貞動多主悔而皆有例之可推也然自此而極言之則以六甲納之其卦之序不亂也以互取之其序有漸而亦不亂也以伏求之其序亦有漸而不亂也以丗位反圖而推之則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八而十六進退有序逆順以類而不亂也以策數即圖而考之則在兩儀而一消長在四象而二消長在八卦而四消長在十六而八消長在三十二而十六消長故長中八消消中八長皆震爲巽之消而坤爲乾之消巽爲坤之長而乾爲震之長而不亂也以揲變之數應圖而推之則其多少又合乎一一爲乾八八爲坤以少爲息以多爲消而亦不亂也是則按圖畫卦揲蓍求卦莫不脗合矣然而朱子猶以大衍爲不自然於河圖而變揲之左可以形右卦畫之下可以形上者又以爲短於龜也其三索之說則一行有成說旣取之於本義後復以爲不必然而卦之隂陽之竒耦畫與位合則大傳有明文旣著之筮說而不明言於啓蒙是又恐後人求之過巧而毎遺恨不能致古人之詳者也若以竒策之數合之圎圖之畫則四十八一卦之畫也其竒之十二即乾之隂而策之三十六即其陽也三十六自九進而得之也九陽也三十六亦陽也全陽也其竒之二十即兊離之隂也而策之二十八即其陽也二十八自七進而得之也七陽也二十八隂也陽合於隂也其竒之二十四則坤所去之半也而策則所用之二十四隂也二十四自六進而得之也六隂也二十四亦隂也全隂也其竒之十六即艮坎自上所去之十六也而策之三十二即其所用之半并上所餘之八隂也三十二自八進而得之也八隂也三十二陽也隂合于陽也其震巽之不用則猶乾之不用隂坤之不用陽也其竒策之八方數之變也掛扐之六圎數之變也此邵子之說也然前之竒策之所當隂不若陽之齊後之六八之所應圎不若方之備是必有深意也第未能攷而知之又不知朱子之意以爲如何此因櫝蓍而記之至元十年春二月吉日櫝成記
◆麟齋記
編修王之才治春秋而專門左氏者也甞有取於獲麟之義名其所居之室曰麟齋而請予記之夫獲麟仲尼作春秋所書之一事爾而春秋之義非居所係於此者歐陽氏固已言之於前矣然春秋之時仲尼實天理元氣之所在而與濁亂之氣數相爲消長於當時如麟者則我之氣類也其來也固非偶然而來也然而斯氣之在當丗者蓋無幾焉在彼之氣足以害之在此之氣不足以養之由麟可以卜我之盛衰由我可以卜丗運之盛衰而聖人固不能恝然於其獲也謂之致麟可也謂之感麟亦可也皆理之所不無者雖然聖人之作春秋因天道人事自成之文從而文之其義皆因事而寓焉安可曲爲一定之說也雖然子旣有取於麟則吾不得嘿嘿於麟矣夫麟之所以爲麟者乃天地之所以生而人之所以能爲天地之心者也在春秋則聖人所賞之善也在易則聖人所指之陽也而人之所未甞一日無者也苟自吾身之麟而致之則凡害人者如長蛇如封豕如饕餮如檮杌莫不消鑠蕩滌於魑魅之域而天下振振皆吾氣湛行之地矣今聖人雖不得盡其所致於當時然其所以扶此抑彼者而斯麟固已麟於萬丗矣子之讀春秋者予知子將思有以麟夫一齋而已也雖然予於聖人剥廬閉關之戒見聖人之拳拳於此乃歎鳯鳥之不至傷魯麟之致獲之心也嗚呼麟乎又當以聖人之心爲心而自麟其麟也夫年月日記
◆輞川圖記
是圖唐宋金源諸畫譜皆有評識者謂惟李伯時山莊可以比之蓋維平生得意畫也癸酉之春予得觀之唐史曁維集之所謂竹館柳浪等皆可攷其一人與之對談或汎舟者疑裴迪也江山雄勝草木潤秀使人裴回撫卷而忘掩浩然有結廬終焉之想而不知秦之非吾土也物之移人觀者如是而彼方以是自嬉者固宜疲精極思而不知其勞也嗚呼古人於藝也適意玩情而巳矣若畫則非如書計樂舞之可爲脩已治人之資則又所不暇而不屑爲者魏晉以來雖或爲之然而如閻立本者已知所以自恥矣維以清才位通顯而天下復以高人目之彼方偃然以前身畫師自居其人品已不足道然使其移繪一水一石一草一木之精緻而思所以文其身則亦不至於陷賊而不死苟免而不恥其紊亂錯逆如是之甚也豈其自負者固止於此而不知丗有大節將處已於名臣乎斯亦不足議者子特以當時朝廷之所以享盛名而豪貴之所以虚左而迎親王之所以師友而待者則能詩能畫背主事賊之維軰也如顔太師之守孤城倡大義忠誠蓋一丗遺烈振萬古則不知其作何狀其時事可知矣後丗論者喜言文章以氣爲主又喜言境因人勝故朱子謂維詩雖清雅亦萎弱少氣骨程子謂緑野堂宜爲後人所存若王維莊雖取而有之可也嗚呼人之大節一虧百事塗地凡可以爲百丗之甘棠者而人皆得以芻狗之彼將以文藝高逸自名者亦當以此自反也予以他日之經行或有可以按之以攷夫俯仰間巳有古今之異者欲如韓文公畫記以譜其次第之大槩而未暇姑書此於後庶幾士大夫不以此自負而亦不復重此而向之所謂豪貴王公或亦有所感而知所趨向焉三月望日記
◆退齋記
老氏其知道之體乎道之體本靜出物而不出於物制物而不爲物所制以一制萬變而不變者也以理之相對勢之相尋數之相爲流易者而觀之則凡事物之肖夫道之體者皆灑然而無所累變通而不可窮也彼老氏則實見夫此者吾亦有取於老氏之見夫此也雖然惟其竊是以濟其術而自利則有以害夫吾之義也下將以上也後將以先也止將以富也儉將以廣也哀將以勝也慈將以勇也不足將以無損也不敢將以求活也無私將以成其私也不大將以全其大也柔弱將以不爲物所勝也不自貴將以貴也無以生將以生也知窪必盈於是乎窪知弊必新於是乎弊知少必得於是乎少知樸素之可以文於是乎爲樸素知谿谷之可以受於是乎爲谿谷知皦之勢必汚盈之勢必溢銳之勢必折於是乎爲嬰兒爲處子爲昏悶晦寂曰忿曰武曰争曰伐曰矜凡物得以病之者皆閹焉而不出知而示之愚辯而示之訥巧而示之拙雄而示之雌榮而示之辱雖出一言而不令盡其言事則未極而先止也故開物之所始成物之所終皆捭焉而不與而置巳於可以先可以後可以上可以下可以進退可以左右之地方始而逆其終未入而圖其出據會而要其歸閱釁而收其利而又使人不見其跡焉雖天地之相盪相生相使相形相倚相伏之不可測者亦莫不在其術中而况於人乎故欲親而不得親欲踈而不得踈欲貴而不得貴欲賤而不得賤欲利而不得利欲害而不得害其關鍵槖籥不可窺而知其機紐本根不可索而得其恍惚杳冥不可以形象而摶執也嗚呼挾是術以往則莫不以一身之利害而節量天下之休戚其終必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而特立於萬物之表而不受其責焉而彼方以孔孟之時義程朱之名理自居不疑而人亦莫知奪之也中山滕君仲禮早以學行知名而爲人則慷慨有才節者也以退名其所居之室旣以寧失於有所不爲戒在於無妄之往自銘矣而又請予文以記之予固知仲禮之不爲老氏之退者然亦豈眞失於有所不爲者也夫有所不爲者蔽焉而不知舉變焉而不知通固滯焉而不知所以化而其終亦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要之則知不足而巳矣而人亦得而責之而彼亦無所逃其責焉非如爲老氏者之以術欺丗而以術自免也予喜仲禮之退而又欲其愼其所以退也故極言二者之失至元丙子八月旣望容城劉某記
◆饕餮古器記
金臺田景延蓄一銅器若古尊彞其象拱泉而垂腹臝其面而坐則人焉河東元裕之爲之攷定其爲古器無疑而謂其象則饕餮也景延遂以劉敞吕大臨例而圖之欲以張博古之本焉而且請予記之嗚呼人之於古器物也强其所不可知而欲知之則爲博物之增惑也舎其所不可知而特慕其古焉則爲玩物之喪志也爲增惑爲喪志皆非知好古者也舎其所不可知者而求其所可知者則古人之所以爲戒者在我矣因其所可慕者而思其大可慕者則古人之所以爲古人者自此而得矣求知是知也求慕是慕也則人之於古器物也固有可爲致知之一明德之端者矣夫如是則吾惟恐景延之不好古器然亦恐景延終將不好也至元丁丑十月朔容城劉某記
◆何氏二鶴記
户部尚書何仲韞鎭姑孰時所畜鶴有雌雄不雜處者兩凡鶴之被畜者多不卵而其雌卵二他雖卵而不生而二卵皆生他雖或生亦不長息而死今卵而生者巳翩然二鶴矣南州士大夫名以瑞鶴而請其說於子天人天地之心也心固可以帥夫氣而物則氣之所爲也故物有自我而變者而鶴何瑞之有焉苟我之積於中而發於外者莫不藹然慈祥則彼物之浮沉於吾氣之中者雖萬物失所而獨全其生雖氣類暴悍而獨順其性故猫有相乳者雞有哺狗者夫物固不得而自知之也今何氏之鶴能有别復卵而育也在仲韞必有以使之然者雖然自物而推之人自家而推之國吾之志所得而帥吾之氣所得而育者二鶴而巳乎至元十六年九月朔容城劉某記
◆歸雲菴記
易有郷曰凌雲郷有道菴曰歸雲郷民劉用之所作也用家有田千餘畒水磑二區白金二千兩性薄於自奉而喜施予乃並其居築老子祠祠側爲環堵十餘客有學老氏之靜者延而居之凡衣食皆給焉使得一意於學而無事相往來如是者二十年其田財費以盡而用亡矣客亦散矣今但有奉祠者數人而巳嗚呼用亦勤矣哉蓋聞燕山竇氏之風而興起者惜其智力止及於此而巳也昔予游西山過其郷而裴徊者乆焉見其山水雄勝雲煙竒麗慨想一時賔主之樂不覺有飄然遺丗泠然長往之志也至元丙戌用之女夫鄧淵拜予請紀石以旌其事子問用他所行曰甞收癃老十餘人養之家終身焉又通瘍醫以藥授病者不責償問用時環堵客曰往往以道術知名亦有被徴車賜眞人文師號者問今奉祠誰曰丈人時客崔徴士之徒也問築祠始末曰今五十年矣問祠所里名曰沈也余於是念疇昔之經行傷有志之不就取老氏之旨爲歸雲之章授今奉祠者俾歌之以爲歩虚之變焉惟靈居兮大無隣旋一氣兮凝雲忽乘之兮下覽思明示兮德之門相彼髦士兮尚不稱老况乾之尊兮有嚴其昊孰守虚柔兮恒處子道眷兹人兮與俱命白雲兮前驅渺何方兮故域雲遥遥兮踟蹰是年三月望日容城劉某記
◆高林重修孔子廟記
安肅高林里距吾居五十里聞有孔子廟枉道而拜焉詢其創始復興之由里之耆老劉禎等言廟起于五代之際乆乃廢毀金大定間郷先生孫直卿率里中豪族盧劉田三氏始修葺之迄今至元庚辰圯壞幾盡禎劉氏孫也復率盧氏子孫共継先志經營於其年之春逮明年秋廟貌旣尊乃興祭器以祀事告成且爲郷約春秋釋奠之禮俾可以繼里人自以非學者而祀先聖恐踰禮制請就質焉予按禮釋奠於先聖先師謂學詩書禮樂者各以所習業而祭其先師也孔子豈詩書禮樂專門之師邪旣非詩書禮樂專門之師豈學官所得而私者邪詩書禮樂之官且不得而私又豈後丗俗儒記誦詞章者之所得而私也禮飲食必祭祭先造飲食者也蓋以吾之所以享此者斯人之力也孔子立人道者也今吾之所以爲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不淪胥於禽獸之域者其誰之力歟於一飲食而知報其力於此而不知所以報焉惑矣諸君其勉行事無懈禎等曰諾且請書其辭於石併記歳月之始末云又明年秋九月晦日容城劉某記
◆遊高氏園記
園依保城東北隅周垣東就城隱映靜深分布穠秀保舊多名園近皆廢毀今爲郡人所觀賞者惟是予暇日游焉甚樂園之堂其最高敞者尚書張夢符題爲翠錦或者指之謂予曰此貴家某氏之樓也今甫四五十年耳巳撤而爲是矣嘻人其愚哉非不見之復爲是也奚益予聞之大以爲不然夫天地之理生生不息而巳矣凡所有生雖天地亦不能使之乆存也若天地之心見其不能使之乆存也而遂不復生焉則生理從而息矣成毀也代謝也理勢相因而然也人非不知其然也而爲之不巳者氣機使之焉耳若前人慮其不能乆存也而遂不爲之後人創前人之不能乆有也而亦不復爲之如是則天地之間化爲草莾灰燼之區也乆矣若與我安得兹游之樂乎天地之間凡人力之所爲皆氣機之所使旣成而毀毀而復新亦生生不息之理耳安用歎邪予旣曉或者復私記其說至元辛卯四月望日記
◆種德亭記
趙郡王允中其先太夫人所居之堂而鄖城先生名以善慶且爲之記允中别築亭爲游息之所而寓軒先生題爲種德求予記之予聞或有疑夫善慶種德之意若重出者蓋不知二公命名之意其脉絡所屬有賔主之分焉堂之名自我泝而上之也而我爲承其慶者也亭之名自我沿而下之也而我爲有所種者也就夫種以譬之如去歳之所種所以給夫今歳之用也而來歳之用所以仰夫今歳之種也一不種焉則其用也從而窮矣今允中之所以承其慶者旣有所自而其實亦見於堂之記矣其後人之所以承於我者必將自允中而出之予甞因是而求允中之心三爲廉使未甞不以賑恤罷民平反冤獄爲事使河南時奏罷鎭南郎將爲民害者一人力出良家誤爲豪右所臧獲者百餘口此雖皆人所不敢爲者然未足以知允中也至於陳請省臺嚴江浙鬻子之禁上書天子論國家儲副之重使河南而哀江浙守一官而憂天下此可以見其心之忠誠惻怛之至也由是而觀之允中固不愧斯序之名而斯亭也其將復爲子孫善慶之堂矣二名相因當反復無窮又何患其意之重出也邪至元壬辰八月望日容城劉某記
◆鶴菴記
或贄大經鶴二畜庭中遂名其菴鶴一日問予曰子知我鶴名菴也何哉予曰此在我而不在鶴夫樂水者吾見其知之周流同於水也樂山者吾見其仁之重厚同於山也大經之機警高亮游心閑逺發爲文章清雄婉麗可以鳴一時而傳後丗此非同於鶴者乎故聞其聲見其形欣然而恱非鶴可恱也我之同於鶴者使之然也大經曰予之於鶴非但恱之而巳也子其爲我更思之予乃顧鶴而歎曰謂大經爲厭丗俗之卑隘不可與處思欲高舉逺覽而與此游邪則其心狹矣謂大經爲以巳之軒昻超卓勢利不可得而覊縻之姑引此以自况邪則其心矜矣狹與矜大經不僞也然則名菴之意果安出邪予觀古人之敎凡接於耳目心思之間者莫不因觀感以比德託興喻以示戒是以能收萬物而涵其理以獨靈如黃鳥之章孰不賦之而聖人則曰於止知其所止夫斯鶴之呼之不來長鳴下趨亦常事耳而子瞻乃嘆其爲難進易退蓋亦黃鳥之遺意也由此而推之其遊於隂知養也感夜半識時也鳴則聞于天飛則一舉千里有本也其動也節其鳴也律用和也月白風清徘徊佇立玩此數者於縞衣玄裳之外寧無起予者乎名菴之意或出於此大經曰得之矣至元壬辰冬十月望日劉某記